第94章 太后大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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烛芯爆出星点火光,在景深瞳孔里映出两簇幽焰。 她是那般爱惜自己,如今却落得个饱受折磨的下场。 无尘素来没心没肺的脸上,竟也罕见地染上了寒霜。 “江淮止为什么捉她?” 景深指节抵在桌沿碾出青白,喉间泛起铁锈气。 “封无痕......他难道无动于衷吗?” “一介布衣,又如何争得过摄政王府。” 唐锦将凉透的药碗往阴影里推了推。 “我扮作丫鬟混去打探过,王府后院运出七车药渣。白及、三七、血余炭......我虽不通医理,却也认识这几样治内伤的药。” 药汤洒了些许落在案上,水痕蜿蜒如毒蛇,投下的菱形光斑。 烛火将景深眉间褶皱映得更深。 采购这么多伤药,又扣着清清不放......莫非江淮止受了重伤? 可朝中分明风平浪静。 沉默片刻,唐锦抬头望去,放轻的声音像柄薄刃。 “孟姑娘她伤心......是当真以为你死了。” 景深望着桌上那滩逐渐扩散的阴影,恍惚看见清清蜷缩在角落的模样。 那具身着其衣袍的尸首,是景深授意唐锦布下的局,意在诱使幕后真凶放松戒备,自行现形。 如今假死局埋下的暗桩已缠成铁索,却偏偏勒紧了他最不愿牵扯的人。 “对了,她托我去查一个人。” 唐锦取出了清清当日塞过来的纸条。 “此人叫周复,正是当初行刺你的凶手。” 景深眉心微凛,示意唐锦继续说下去。 “他是建昌人士,在衙门做捕快,家中父母去年因病去世,表面上看与你并无旧怨。” 烛泪顺着鹤嘴滴落在桌上,洇出几个灰白色圆形。 “他不单与我有旧怨,他还恨着清清,必定与我二人都有过瓜葛。 劳烦唐姑娘帮忙去两地探查,一是嘉兴漕帮,二是......” 景深顿了顿,蓦然转身。 “西北流放之地,寻前任永川知县周德全一家。” 唐锦面露诧异,却并未多言,微微点头。 景深收回凝视地图的视线,袖中虎符发烫。 “明日寅时,我会下山。” 无尘猛地起身,急切追问:“我们要去救清清?” “是,也不是。” 夜风撞开西窗,景深衣袂翻飞。 他敛了神色,那张清清写的字条在掌心微微濡湿。 “我还需往边境走一趟。” 距江淮止大婚仅余半月,他对清清施压频次愈发密集。 “我养你在王府,可不是为了让你来享福的。” 盯着案前药方,他目光如坠寒潭。 话音坠地,清清纤长的眼睫骤然一颤。 江淮止喉间泛起几不可察的滞涩感,却在瞥见她手边的折纸时,骤然化作冷笑。 她心心念念着死去的人,倒还有一个痴情的屡次为她登门。 都是愚不可及的笨蛋。 “本王的耐心有限,你最好掂量清楚。” 蟒纹袖口在空中划出厉弧,带翻了案头青瓷盏。 清清望着仍在震颤的门,垂首看向案上排列整齐的银针。 这么久过去了,她再也没有找到出王府的机会。 纵使唐锦在外查得线索,也是石沉大海传不进来。 铜壶滴漏刻度指向申时,清清无意识攥紧了手指,猛然咳嗽起来。 颤抖的指尖拈起银针,便往檀中穴刺去。 靠着王府奇珍吊住气息,清清自知身体如残烛将熄。 父亲枉死的真相,或许她来不及查了,可至少她要努力保住还活着的人。 银针寒芒流转,她低垂的眼睑半掩,遮住了眸底暗涌的决绝。 太后与摄政王大婚,乃本朝开国来未有之典。 虽于礼不合,长街仍铺就十里红绸,宫灯映得流霞漫天。 新人先在宫内行三牲祭天之礼,而后以婚辇绕皇城巡行,方算礼成。 “娘娘,时辰到了,奴婢给您更衣吧。” 宫女看蓝雁归还穿着白衣呆坐在榻上,急得直搓手。 见人仍旧不动弹,她伸手要扶。 “娘娘快些……” 蓝雁归猛地甩开袖子:“别碰我!” 她饿了两天的身子直打晃,连声音都发虚:“滚出去!” 领头的宫女使了个眼色,四个粗使嬷嬷立刻围上来。 “王爷吩咐过,今日必须让娘娘体体面面地行礼。” 说话间大红嫁衣已经罩在她身上,金线绣的凤凰刺得人眼睛疼。 蓝雁归气急,刚要再反抗,又见宫女抖开三尺红绸,麻利地捆住她手腕。 “王爷说了,抬也要把娘娘抬去礼堂。” 四个嬷嬷竟真抬来门板似的木车,把人往上一搁就往外走。 “您这又是何苦呢,胳膊终归拧不过大腿。” 见蓝雁归仍不放弃,宫女摇摇头叹了口气。 “皇上已经不在了,王爷肯给您名分是疼您。” 蓝雁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。 宫女无奈,拿起鸳鸯戏水的红盖头,罩住了那双愤恨的眼睛。 江淮止看着满宫的红绸灯笼晃得人眼花,嘴角难得带了笑,连日阴郁的眉宇终于舒展。 “你说这般布置......雁归可会中意?” 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,竟透出几分少年人的局促。 “不会,她想见她儿子,不想见你。” 清清背着药箱,冷淡回应。 江淮止为免发病生乱,决定把她时刻带在身旁。 他闻言脸色一僵,很快又扯出笑容。 “今日本王大喜,姑且不与你这小丫头计较。” 清清充耳不闻,目光悄悄扫过四周。 一会巡城会走宣武门,那里直通长华街,而长华街走到头,就能抵达东城门。 出了那道门,便是海阔天空。 祭天仪式很快开始。 被捆绑在推车上的红衣女子身体微微发抖,靠近时能听见被堵住的呜呜声。 那是景深的母亲。 清清心头猛地揪紧。 “礼毕之后,你就是我的妻子。” 江淮止像是完全没察觉蓝雁归的抗拒,轻柔地握住她手腕。 “你还会有儿女的......我一定好好待你。”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剧烈的挣扎,和两行砸在手背上的泪水。 江淮止胸口刺痛,却神色如常。 “愿不愿都由不得你,本王定要与你生死同穴。” 他要让他们的子嗣继承皇位,永享千秋万代江山。 文武百官把头埋得更低了,丝毫不敢露出异样。 江淮止手段狠辣,早已将朝堂彻底清洗,该杀的杀,该流放的流放。 如今百官见面连话都不敢多说,最多交换个眼神。 祭台燃起三柱高香,在礼官的高声唱喏中,江淮止带着蓝雁归登上车驾。 风吹开头纱,露出蓝雁归绝望的侧脸。 清清愣住——景深和她长得太像了。 车马响动唤回神志,清清低头跟着队伍慢慢走向宫门。 她要在最繁华的街头放走蓝雁归,还要想办法拖住江淮止。 机会只有一次,绝不能失手。 如果景深能看到,定会保佑她们。 袖中的银针和药粉已被攥得发烫,清清呼吸不自觉地屏住。 宫门缓缓开启,车驾离门还剩十几米时,江淮止突然喝令。 “停下。” 清清还没反应过来,又听见他道。 “取消巡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