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计划

    清清怔怔盯着地面，鬓角与鼻尖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
    曼陀罗的香气逐渐消散，封无痕被她突如其来的抗拒惊醒。

    见她抱膝蜷缩在冰冷的地上，浑身瑟瑟发抖，他终于找回一丝理智。

    “清清......”

    他伸手想扶她，却被她猛地躲开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！”

    清清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，踉跄着起身后退，只想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，却不知她的反应让封无痕立刻僵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......连碰都不让我碰了？”

    他神情破碎，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发颤。

    早已习惯向她索取温暖，却眼睁睁看着她对旁人特殊，对自己疏离。

    这一刻，封无痕只觉得心被生生撕裂。

    “你......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清清闻言，倏然抬头。

    她唇瓣轻颤，最终只低低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封师兄......”

    “走啊！”

    封无痕眼尾通红，生平第一次对她厉声呵斥。

    见清清仍站着不动，他紧抿着唇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。

    “既然不愿嫁我，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
    他将她狠狠推出门外，随即重重摔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手腕的疼痛已然麻木，关门声让清清立刻清醒。

    直到此刻，她的思绪才重新开始转动。

    “封师兄，我......”

    她抬手轻叩门板，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抚，可话到嘴边又哽住了。

    她太了解封无痕。

    他性子执拗，极易钻牛角尖，若放任他自己胡思乱想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更何况……

    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尚未弄清，若带着这个疑惑离去，那才是真正愧对爹娘。

    她绝不能走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讨厌你，从来没有。”

    清清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颤抖的嗓音。

    “我们都先冷静一下，等会儿再好好谈谈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门后一片死寂，仿佛屋内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她叩门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，又缓缓松开垂下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现在不想见我，我……那我……”

    她眉心微蹙，那句“先下楼等”还未说出口，房内突然传来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
    清清瞳孔骤缩，立刻用力拍打门板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回应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    不安如潮水般漫上心头，她试着推门，却发现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余光瞥见一旁敞开的窗户，她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，却在看清的瞬间浑身血液凝固。

    “不要！”

    清清施展移形换影，飞身跃入，却因体力透支而脚步虚浮，动作迟滞了半拍。

    万幸她速度够快，在千钧一发之际死死按住了封无痕自刎的手。

    “铮——”

    佩剑砸落在地，寒光映出他颈间刺目的痕迹，殷红的血珠正顺着伤口渗出。

    “你疯了吗？！”

    清清瞳孔微微收缩，声音不自觉发颤。

    “连你自己都不珍惜性命，旁人又怎会在乎你？！”

    她自认了解封无痕，却没想到他竟决绝至此，连性命都能轻易舍弃。

    “既然要走……为何还要回来拦我……”

    封无痕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，血迹在颈间蜿蜒，声音轻得像呓语。

    “没有你，我活不下去的......”

    这句话满是绝望，他眸中暗潮翻涌，晦涩难明。

    “别这样。”清清喉头发紧。

    他的偏执像座山压在她胸口，连呼吸都带着刺痛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......会变成这样？”

    她低头呢喃，不知是在问命运，还是在问自己。

    “要走就现在走……趁我还能克制。”

    封无痕指节攥得青白，声音沙哑。

    “再晚一刻，我怕再也不能放手。”

    清清睫毛剧烈一颤。

    若有人因你而死，且是自幼相伴的朋友，此生要如何背负这份罪孽？

    她的沉默只有一瞬，封无痕却觉得像被凌迟了一生。

    “我不走，”她终于开口，“你别做傻事。”

    封无痕背脊绷直，眼底倏然迸出近乎癫狂的喜色。

    “当真？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？！”

    他死死扣住她手腕，连指甲都陷进她肌肤。

    清清看着他颈间仍在渗血的伤口，声音发虚。

    “你的伤......”

    “这不重要！”

    封无痕浑然不觉痛楚，只执拗地锁住她视线。

    “清清，别骗我。”

    她眼波几不可见地一滞，随即眨了下眼。

    “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像解开枷锁的咒语，封无痕猛地将人按进怀里，双臂勒得她生疼。

    “好，真好。”

    他下颌抵在她发顶喃喃，仿佛拥抱的是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
    清清合上眼帘，唇边溢出一丝无声的苦笑。

    封无痕松开怀抱，双手捧住她的脸，指尖有些发颤。

    “不，你在骗我，你终究会走。”

    清清刚要开口——

    “我们成亲。”

    他打断她未尽的话语，眼底烧着炽热的火。

    “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相信……你会留下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......”

    “没有可是！”

    封无痕声音陡然拔高，又立刻软下来，额头抵住她的。

    “你不舍得我死的，对不对？清清……清清……”

    每一声呼唤都像溺水者抓住浮木。

    清清咬紧下唇，良久后终于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封无痕一时难以置信，愣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几息之后，他颤抖着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你答应了……你答应我了！”

    他浑然不觉颈侧伤口，只顾将人死死按在怀里。

    可当看清她倦怠的眉眼，狂喜又化作惶恐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......”

    封无痕慌乱抚过她腕上淤痕，那抹青紫在红绳映衬下触目惊心。

    “我从没想过伤害你，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。”

    他慌忙解释，可箍在她腰间的双手却诚实地越收越紧。

    “不必道歉。”

    清清垂眸，长长的睫毛掩住了所有情绪。

    封无痕的偏激伤了她，可她自己呢？

    那个不可告人的计划……何尝不是一把捅向他心口的刀？

    明知道自私，违背毕生坚守的医道，却还是迈出了这一步。

    若真是误会……她能偿还的，恐怕只剩这副躯壳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一回去就成婚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封无痕蹭着清清发顶呢喃，误把她的沉默当作温柔。

    清清双手握紧，又缓缓松开。

    “我想先告诉爹娘。”

    封无痕笑意未变，唯有瞳孔深处掠过一道阴翳。